第二届中国美术•长安论坛会议发言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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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届中国美术•长安论坛会议发言摘要
杨晓阳(中国美协副主席、西安美术学院院长):中国美协学术研究中心承担的长安论坛,其第一届的题目是“中国美术与世界美术的走向”,本届的题目是“写意精神——中国美术的魅力”,我觉得这两个题目实际上是一问一答。第一个题目使我们认真反思,中国美术和世界美术的走向是不是一致?中国美术往哪里去?世界美术往哪里去?这次的主题是“写意精神——中国美术的魅力”,我们可以回答,是不是写意精神就是我们中国美术的走向?这个问题大家可以思考。
我们讨论的写意精神,是写什么意?是写我们大中国之意。我的写意观就是不极端,就是包容,不分东西、不分古今、不分材料、不分画家。关于写实、抽象、写意的问题,长久以来,有很多的看法,有些人是把它们对立起来,有些人是把它们并列起来。我认为它像一个金字塔,如果说这个金字塔的顶端是写意,另两个角,我以为一个极端是写实,一个极端是抽象,这3个方面是不能分割的,是不分中西、不分古今的。具象和抽象在我们现在看来不应该排斥它,而应该容纳它,这个包容不只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科学。我认为具象给中国美术的发展带来了很大的基础和推动;抽象艺术对中国的当代艺术也有很大的作用,如果鼓励中国的具象和抽象继续发展,不断突破,拉长这个底边,就会抬高我们在写意上的高度。从学术来讲,具象艺术包括现在的各种高科技,它的一些艺术研究,是造型艺术的基础;抽象艺术是研究造型艺术的规律,相当于我们文学的语法或诗词的格律,它是在研究某种规律。一个是研究基础,一个是研究规律,都给我们中国高超的写意艺术做铺垫。今天我们研究这个问题,我认为只要不走极端,对中国美术就会有很大的推动作用。
洪惠镇(厦门大学教授):造型艺术基本上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为具象,一类为抽象。具象就是有具体形象,而抽象则是没有的。在具象里面还可以分为意象和实象,实象就是很写实地表现图像,基本上以复制性的再造为主;意象则是以主观为主表现图像的精神。以意象为目的的造型艺术就可以成为写意性的;反之以实象为目的就是写实性的。两者之间没有什么高低之分,各有特色。中国的造型艺术,以绘画和雕塑为代表,多是写意性的。
在写意性的问题上面,包含了两层意义,第一层意思就是画出物象的大意,所谓“写”跟“画”是一样的,宋代使用“写意”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很准确地说明了绘画的本质就是写意性的。发展到与书法高度结合了以后,就出现了用书写来绘画的要求,这个就是写意的形式,这个“意”本身有3个层次。第一个是图像的大意,第二个是图像的精神、意象的精神,第三个是画家自己精神的投入。其中,第三个层次是写意的关键,我们经常讲写意画的时候,往往只是考察它的大体形状是不像写实那么丝丝入扣、面面俱到,但是它还应有精神的寄寓,这一点是我们今后在振兴传统的时候必须要注意的。
林木(四川大学教授):从原始艺术时期开始,写意的精神就已经出现了,但“写意”这个词出现是在元代。中国艺术的意象渊源很深,从原始艺术中符号、抽象开始,我们实际上就已经开始有意象的概念了。中国艺术特别讲究内在的精神、情感和观念。中国艺术强烈抒情的主观特性,以及由此派生出的哲理性、象征性、符号性、抽象性等,中国艺术必然要带上“因心造境”的“意象”、“心象”、“情象”的特征。在中国古典文学里面,写实艺术最经典的文章是《华山图序》,谈的是关于写实的一些问题,但是它开篇第一句话我们往往都忽略了,宗白华认为中国整个绘画的精粹就在于“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也;因心造境,以手运心,此虚境也。虚而为之,在笔墨无间,于天地之外……”,这句话就概括了整个中国艺术的精神,也精辟地体现了中国艺术的精神。
东西方文化本身是两个文化系统,20世纪以来,我们把两个系统给搞混了,我们引用了大量的西方术语来解释中国的艺术,还自认为是非常真实的写实,但实际上应该说是两回事。比如说《瑞鹤图》、《芙蓉锦鸡图》,还有《清明上河图》等,都不能说是现实主义,这都只是一种象征性的表现。
吴山明(中国美术学院教授):从今天的审美和时代出发,对传统进行进一步的审视,进一步的研究,进一步的发掘,进一步考虑怎么去吸取,我觉得这个问题可能对我们今后的美术发展是有好处的。我希望画家能够更多在传统认识的基础上,来发展自己的风格,来推动我们中国画的发展。对今天中国画的发展来讲,不要保守在以前固有的认识上,应该有自己的、时代的、新的认识来对待传统,研究传统。另外,应该在传统的基础和中国画的发展大道上多做探索。写意精神,包括笔墨精神,我觉得都是大道上的精神,艺术院校很多的优秀学生,应该在大道上来谋求自己的发展,这是很重要的。时代在发展,希望我们能够尽量在大道上进行探索,尽量深化自己对传统的认识,再来进行变革,进行创新。
尚辉(《美术》杂志主编):我们都知道20世纪中国画发生了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型,在山水画领域,五六十年代提出的“思想变了,笔墨就不能不变”和“一手伸向生活、一手伸向传统”,充分体现了现实生活对于传统笔墨与山水意境的改造。当时长安画派的崛起,以及上世纪80年代之后太行山水、西北山水等某种地域性山水画的出现,都体现了对传统山水画的拓展。大写意中国画的典范大多出现在那些落拓不羁、孤傲嫉世的艺术主题上,这是大写意中国画的精神内核。而入世文化观念与审美心理从精神层面上是反大写意精神的,因此大写意在当代只具有传统笔墨的语言形式和精神符号。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很多写意绘画和大写意绘画,从它的精神内核上来说,和传统是不一样的。
孙克(中国美协中国画艺委会秘书长):中国画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的中国书写文化。中国绘画早期的形式和书法有统一性,所以从书画同源的问题上来说,二者相互影响,这对于研究中国画写意性的源流发展和特性很有帮助。
书写性在中国画里始终占非常重要的位置。在唐代,笔法较之墨法发展早,但是墨法具有绘画性。是否可以说写意画对笔墨的追求大大推动了中国绘画性的进展,使中国人最早达到了绘画的高峰?中国画就是笔墨,这一点我是非常坚持的。要懂中国画必须懂中国文化,要懂中国画更必须懂笔墨,非此道中人不谙于此。
另外,东西方由于自然地域的差异,产生了不同的生产方式。我记得以前看钱穆先生的书,他说西方是鱼类文化,中国是农耕文化,他提出的这个说法很有道理,给我们很多的启发。鱼类文化是打猎,这里面就形成了一种人和自然对立斗争的关系。我们中国的文化是靠天吃饭的,中国人由此形成坚韧、忍耐、勤劳、不走极端的性格,所以我们讲“天人合一”,这也是“写意”的重要内涵。
李永林(解放军艺术学院教授):士人画这个概念是苏东坡的说法,他对写意精神的强调,正是士人画理论的核心。苏东坡提出士人画理论的时候,有非常重要的一句话:“观士人画如阅天下”,这说明士人画理论的思想有非常深厚的中国文化和中国哲学思想的渊源。
从更加广泛的历史和文化传统来看,我认为所谓的“意”,就是把哲学思想的语境转化到与中国绘画理论有关系的范畴中,更多是在形神之变中间来完成的,更多的是强调气韵、神韵。当代中国画写意精神的核心是什么呢?我们当代的“意”,我们要谈的“写意精神”,它的核心内涵也一定是与时俱进的,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
赵农(西安美术学院教授):山水平远是中国山水画的一个文化概念,山水是万物之本,中国山水观念在三国时期已有明晰的昭示,以山水、瀑布之意境,反映史事、国家的变化,而古道贤哲和山水观念在漫长的文化传播中成为中国文化的一种深度的意象。《道德经》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的观念,《论语》中的古训明理,推动了山水文化的发展,山水意识演绎着山水文化所赋予人类的永久关怀。宋人指出“近山而望远,谓之平远”,因此将平远之意延伸到文化的意境上,平远之境在于心,在于形,也在于悟。一个山水画家作为时代的见证者,有责任让自己的作品和境界获得民族文化的肯定,为巩固发展自己民族的文化特征而努力,这成为一个优秀的山水画家精神风范的最高标志,因为他们严守着自己在历史进程中的使命感。
当然,“笔墨当随时代”也绝对不是庸俗的社会学。从文化学术研究的角度看,山水平远是一种个人化的文化视角,包含平和、从容的学术味道,成为平民文化的基础。其实,澄怀味象是山水平远,传道闭目也是山水平远,山水平远应该是一种当代的学术精神,山水平远最终构成了中国文化平和、民主、积极的象征。
唐辉(《荣宝斋》主编):西安美术学院承办的此届论坛,首先给写意精神下了桓龆ㄒ澹蔷哂懈叨燃蛟几爬ㄐ裕⑶夷哿舜澄幕璧男味系囊恢稚竺雷非蠛途辰纭V泄艿街泄苎枷氲挠跋欤帐跫乙ü钥凸劬爸碌纳竺溃婪⒊鲆帐醯母惺埽佣纬梢恢中南螅庵中南蟮亩魇导噬细颐窍衷谔傅降闹魈狻靶匆饩瘛狈浅5叵嘟?
加强写意精神的理论教育,不但要建立在我们专家学者内部,而且要深入到基层,深入到教育系统的每一个环节。美术学院是教育的一个基地,通过这个基地要把我们真正具有传统文化的思想、审美追求,深入到我们教育当中。
刘文斌(广西师范大学教授):中国美术的魅力在于中国美术的本原,其本原就是中国的哲学。中国传统文化和哲学体系的博大精深,造就了中国传统绘画不同于西方绘画之处。经历了数千年的发展演变,中国绘画在漫长的过程中,在中国哲学文化史直接的影响下,发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美学思想、造型与特色,以及各种笔墨技法。这使中国绘画的发展不可能将再现艺术的完美视为最重要的课题,而是将表现写意艺术作为绘画的重要命题,这是中国绘画有别于西方绘画的重要因素,这也是中国绘画的艺术魅力所在。中国传统美术的哲学文化原理,形成了中国传统美术教育思想。要想实现中国美术魅力的传承与发展,中国艺术家必须关注中国的哲学文化。我们的高等美术教育界,要重视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哲学,使我们的孩子从艺术的本原上了解中国艺术的本质,搞清楚中国美术的魅力所在。
黄丹麾(《荣宝斋》编辑):中国山水画的最高之处不外乎心象与圣境。在我看来,心象是一种发自心灵独特的艺术观照,它是用心灵之灯去点燃外在物象,是审美主题对审美对象的一种深思。心象是外在的世界借助艺术家的精神、灵魂与宇宙境界合而为一,人的精神气韵与天地的宇宙元气合而为一的。中国画的写意精神以深厚的文化底蕴与美学功力为支撑点,为我们描述出一幅幅动人心腑的圣境。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就提出中国的美术要与国际接轨,这个问题至今还在争论。我们看一下现象学等西方哲学和老子的哲学理念、庄子的美学精神,实际上是带有某些相似性的。我想今天我们谈中国写意精神,实际上不能够完全地偏执于中国的本土文化,可以从西方的表现主义美学中融合合理的因素,从而打造出中国新的写意精神。
彭德(西安美术学院教授):写意有三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指写意画,它对应的是工笔画,工笔画用笔工微,写意画用笔豪放。这一层意义上的写意画讲究墨法、笔法,需要画家长期的修炼,它也是中国文人画画家表达闲情逸致的手段。
第二层意思是讲究画外之意。一个是意象,一个是意境。欧阳修画意不画形,这个画意的“意”就是指意象,是与八卦的挂象和阴阳五行的对象紧密相连的,非常复杂,而且他们把天、地、人排成一个有序的结构,这个结构就是中国文化的框架,是中国古典文化的框架,也是中国古代文化的集体表象。
第三层意思是直接表达心意。如果我们考察这个意思的构成方式,它上面是个“音”字,下面是个“心”字。在中国古代,音和声是有区别的,人的声响是音,天然的声响是声,所以写意就是表达心中的心意。到了今天,写意一旦推而广之,无所不包,它就会造成两个结果,第一种结果是带来艺术作品的丰富性,变得丰富多彩,什么都是写意;第二种状况是,当什么都是写意的时候,这个概念就自我消解了,因为当一个概念无所不包的时候,它就没有意义了。
刘龙庭(人民美术出版社编审):自从文人画兴起之后,画家的文化层次得到提升,书法等美学因素逐渐融入中国画的发展之中,随着中国画的发展更加丰富,绘画体裁更加广泛,意境、意象也更为多样。中国画的写意性又被提升到新的高度,写意画给予画家充分的自由,画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任意挥洒渲染,可以抒发自己对社会、对人生、对世界万物的感受,所以写意画有高难度、高要求的特点,要求画家必须具备扎实的基本功、深厚的文学修养、长期的生活体验,以及对中国画艺术的执著与悟性。例如清代的画家郑板桥说过“殊不知写意二字误多少事,必极功而后能写意”。郑板桥概括地总结了写意画的创作规律。
早在1989年冬天,李可染先生就曾预言:“东方文艺复兴的曙光一定会到来,中国画会在世界上占有很高的地位。”在新的世纪里,中国画家的心态和创作观点空前改善,国际文化交流的气氛日益活跃,中国绘画的写意精神必将得到长足发展。
李建国(《画刊》主编):“中国画的写意精神”,这个题目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前不久,我到成都去参观一个展览,作者都是一些年轻人,他们画的水墨作品的影像是很新的,视觉的冲击力也很强。我认为,这些年轻人是一门心思地在颠覆传统和传统的审美经验,但是有一点:他们没有想到去认真地梳理一下前辈留下的东西,要弄清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应该扬弃的。颠覆之后的问题应该是重建,如果仅仅是诉说当下人的生活方式,而缺少对生活理解的深度,认识社会问题的洞察力是不够的。
我主张,绘画的表述样式和表述能力要结合起来,成为一个统一体,也就是意和象的融合。在这点上,传统的绘画有很多经典的例子;现代绘画观念的植入无疑可以拓展中国的绘画,使得各种有益的尝试成为可能。
李德哲(人民网书画频道主编):中国哲学是中国文化的核心与根源,透视中国画,我们能真切地感受到中国的哲学思想对它的深刻影响。一直以来文人画就是中国画的主流,文人是自娱的,文人评画、论画、画画总离不开“道”,“道”是中国哲学的最高准则,这就是中国画以哲学为根的原因。
在中国绘画的思想体系中,以儒、道、僧三家哲学思想的争鸣为准则,中国绘画思想的发展就是在这三家思想不断争鸣与交替发展中进行的。孔子是中国最早的先行者之一,儒家重人伦的思想直接影响了中国画的创作、立意和主题思考。在中国画技法中,儒家的中庸、和而不同、文质彬彬的君子价值体系,也直接影响了绘画的创作。对于中国画的创作影响最大的当属老庄哲学,中国画和自然、玄、真、静等艺术意境,正是老庄哲学精神在绘画艺术中的体现。老庄哲学深奥难解,具有“玄学”之称,其实从人生的态度入手考察研究老庄著作的精神,老庄哲学应是揭示人文的哲学。佛家是外来文化,对中国画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它在唐代与中国的本土文化相融合,处处闪耀着人本的光芒,对中国画的创作也起到了深远的影响。正是这种儒道哲学的影响,使中国画成为一种精神的境界,一种生活的态度,一种审美的经验,一种灵感的启迪,一种体验的心境,一种外化的人格表现,中国画的魅力也在于此。
陈培一(《雕塑》杂志副主编):中国当代雕塑艺术批评的两种倾向,一种是参考西方世界的评价体系,套用西方的审美主义和流派来评价中国的艺术家,评价中国的雕塑作品,我称之为“西方自由论”。对此,中国的当代艺术家仍在摸索之中,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中国尚没有形成这些主义和流派产生的社会环境和基础,甚至连孕育的时间和条件都不具备。另一种是坚持本民族立场的评论体系,中华民族具有独立的美学体系,也应该具有独立的审美标准和体系,我姑且称之为“东方体系论”。然而近两三百年,中国自己的美学观念也出现了问题,那就是消解了中国美学的写意精神和写意真正的美学价值,使之沦落成为一种技法的代名词。写意比较玄妙,直白来说是写意、意象。这个问题还是要回归到什么是写意的基础问题上来,只有弄清了什么是写意,才能搞清写意和非写意的区别。
罗世平(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画艺术本身是一个专业化的门类,所以一定有它的特性,一个是诗性的问题,一个是禅观;一个是艺术的特性,一个是它的思维方式。我们先看艺术的特性。中国写意的绘画过程实际上充满了和文学之间的关系。诗性的精神概括起来说,就是理趣和性灵的意象。所谓“理趣”是讲自然规律和自然之道,是顺应自然的一种表现。所以中国古代的诗人,会把自然当中万事万物的规律和人的心性联系起来,规律性成为中国人行为方式的一个特定表达。说到禅观,它涉及到了宋元以后中国文化的一个思维方式,那就是一个“悟”字,是心悟。这种方式被文人吸收了,他们在每个朝代把一个自然的物理现象、规律,转化成艺术思维表达,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郑工(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在中国画中,书写成为一个表达其性质的概念。有时候或者在有些场合,其书写性也可以简称为写意,写意书写性不同于画、不同于字。中国画在变革实践中的冲突,我觉得很大程度表现在书写性和绘画性的关系问题上。中国画的书写中有表现性的因素,可以跟西方的表现主义进行对话,表现出一种合拍,但和西方绘画表现中的绘画性还是不同的。
上世纪80年代后期,徐冰的创作实践开始涉及到中国画的书写问题,比如说书写性符号的拆写与重组,他的书写实践让我们重新思考中国画的书写性和书写在当代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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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渝(美术评论家):面对“写意精神”这个已有定论的学术主题,我在想,什么是“意”?什么是“精神”?关于“意”,我们可能更多的会想到意境、意象这些词,意是如何成为“境”、成为“象”的?关于“意”,辞典上有很多的解释,与其相关的词也有很多,但是我最关心的是以下两个意思:一是愿望,比如“满意”;二是万物所流露出来的情态,比如“春意”、“寒意”、“冬意”等。从这两个最基本的意思出发,所谓“写意”就是怀着强烈的文化乡愁来描述万物之态,而所有的愿望就成为一种精神。那什么是“精神”?关于“精神”这个词有3种解释:一是人脑对客观世界的反映;二是表现出来的活力;三是艺术的内容实质。具体到我们的问题,我更愿意把精神解释成为描述万物的活力,就是心灵的自由状态,是物我两忘,天人合一,这就是中国艺术的写意精神。
李青(西安美术学院教授):写意精神既包含着大写意等具体技术层次上的含义,更包括一种精神层次的含义。
我们既要立足于传统文献对写意的认识,同时也必须认识到它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我们中华文化的生存发展就是应该海纳百川的,没有吸纳必然会消亡。但是在当代又面临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西方艺术对中国文化的猛烈冲击。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每一个中国人,就是要自觉看到自己民族文化里面的糟粕和精华,同时也要看到西方艺术里面的优秀成份和糟粕成份。如果没有这个清醒的意识,我们的艺术发展就有可能变成古人的衣钵,也有可能变成西方文化的传承。所以有一个学者说过,我们可以尽量地学习西方艺术,但是我们中国的艺术绝对不能成为西方文化的“传声筒”。
程征(西安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委员):我认为写意精神既是既往的,也是开启未来的一种艺术精神。我想谈一种现象,就是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在固有的写意绘画基础上,中国出现了一种被称作表现性水墨的绘画样式,并且成为中国当代水墨画领域令人瞩目的形态之一,这也是近20年来中国美术界一个重要的艺术现象。我认为它的产生有两大根源:一是受西方表现主义绘画的影响,它可以说是中西融合的产物。二是中国画传统水墨自身发展逻辑的一种产物;因为中国绘画史中把书法引入绘画之后,就具有一种非常神奇的功能,绘画由描述性直接转向宣泄,甚至毫不忌讳地“呐喊”。
钻研了中国传统一辈子的国画大师黄宾虹先生在他80多岁时,曾经预言:“不久的将来,世界当无中西画派之别,两者在精神上是一致的,所不同的是工具、面貌而已。”这句话出自一个国粹派中国画大师之口,不是一个简单现象,这使我们联想到,中国传统的常规性的写意无限延伸,跟西方的表现主义两者之间可能具有某种共同的因素,即同为意象的可能性。关键是我们能不能从自己的写意绘画传统当中去发现、研究,去开掘出我们的未来。
霍春阳(天津美术学院教授):我认为写意的“意”是一个综合性的东西,“意”实际上是指意境,它是一种境界,而且有一些意象的东西。中国绘画的意境、意象,实际上是一种整体的、综合的抽象,“意”的产生是由于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所产生的意象和意境。我认为中国写意精神的完成,用“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来形容,才能达到一个完满的境界。境界应该是“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境界。而我们现在张扬的是个性,表白的也是个性,而这个写意的大境界是淡化个性的。我记得西方有一个哲学家说过“过分张扬个性会毁灭世界”,从这一点来讲,我们应该用淡化个性来达到这种写意的境界。
王非(西安美术学院教授):我们谈“写意精神——中国美术的魅力”的时候,关于“写”,它在中国文化语境中是有特殊意义的,是有讲究的,是有法的,把握住这一点,这个讨论就会非常宽泛。中国传统文化语境中“写”的特殊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就是用成熟的艺术手段和艺术语言创造艺术家对天地万物的特殊感应,这是一层意思。再具体来说,就是用成熟的艺术语言驾驭自然对象、创造完全人工化的第二自然,制造幻觉的逼真。再具体一点,在中国艺术特别是中国画之中,中国文化艺术的基本特征是具有程式化,从元素上来讲它是有具体章法的。石鲁讲过,中国画的高明,就在于中国画有程式。任何成熟的艺术必然是有局限性的,这局限性就体现在程式化上。
苏联有一个美学家谈到梅兰芳的京剧,他说中国艺术是有规则的自由发挥,如果取消了规则,那就没有可比性,艺术也就没有了评判的标准。所以中国画的写意在中国文化中是有特殊语境的,我们不能脱离特殊的语境去谈写意精神。深层次地讲,这个特征是源于中国哲学、中国文化的。这个特征是什么奠定的呢?是《周易》。《周易》有3层意义基本含义:一个是简易,一个是变异,一个是不宜。也就是说,艺术家将对天地万物、人世的感应变换为用阴阳刚柔的书写性的线条表现出来。写意既具有最深奥的“意”的精神,又是非常具体的,可以用时间来体验和体会。所以中国艺术的写意精神一定要放在中国特殊的传统文化语境中去体会。
王炎林(国家一级美术师):作为一个画家,我认为中国画在写意精神的前提下,是一个很大的包容体,它体现流动着的、不断扩容的强大生命力。写意精神的提出,是一个非常值得探讨的深刻话题。我们从生态学的角度看,中国艺术是不是有被同化的可能性,我们如何发现自己民族的艺术坐标,然后健康地发展,使我们得以在世界上以一个强势文化的身份出现,都可以从写意性上找到答案。而且我相信,文化多元化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的一种趋势。
帅民风(广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艺术家表现写意,我认为具有3个层次:第一是它的物理性,第二是它的画理,第三是它的情理。任何一个艺术家都离不开这三方面的素养,这三者构成我们所要强调的文化底蕴,也是构成我们美术传统的一个重要因素。中国人的造型理论更多的是形而上的观念,是让人去感悟,而不是让人去触摸的。写意的当代性体现在什么地方呢?它应该具有学术性,包括审美、表现和法则上的一些内涵。我们今天的美术发展,也需要继续继承和发扬写意的精神;在发扬当中,如何完善写意作为造型的一种观念,这是可以探讨的一个问题。
刘曦林(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我们怎么来解释写意呢?作为美术理论家,我觉得应该有广泛的认识。写意包括三种状态,一是作者的心态,二是作画过程的状态,三是作品形成的状态。这三个方面的统一体,才能形成完整的写意方式。
今天我们从全方位的角度认识写意的精神,从统一的角度认识到它的内涵、外延,它可能是以一种如倾如泄的笔致挥写形之大意,书写情思的状态。从写意艺术、写意绘画的外延来讲,它和中国的诗歌、书法有特别的联系。诗歌是影响中国画写意的重要因素,特别是诗歌的秉性,对绘画影响尤大。我们谈到写意艺术命运的时候,曾经意识到近现代对写意有所忽略。但是石鲁的许多艺术理论,是从写意艺术层面来讲的。他主张以少胜多,主张用笔要写不要描,主张绘画和书法、诗歌、音乐联姻,他很早以前已经在追求现实主义艺术如何与写实艺术相通的问题了。
(根据个人发言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念也出现了问题,那就是消解了中国美学的写意精神和写意真正的美学价值,使之沦落成为一种技法的代名词。写意比较玄妙,直白来说是写意、意象。这个问题还是要回归到什么是写意的基础问题上来,只有弄清了什么是写意,才能搞清写意和非写意的区别。
罗世平(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画艺术本身是一个专业化的门类,所以一定有它的特性,一个是诗性的问题,一个是禅观;一个是艺术的特性,一个是它的思维方式。我们先看艺术的特性。中国写意的绘画过程实际上充满了和文学之间的关系。诗性的精神概括起来说,就是理趣和性灵的意象。所谓“理趣”是讲自然规律和自然之道,是顺应自然的一种表现。所以中国古代的诗人,会把自然当中万事万物的规律和人的心性联系起来,规律性成为中国人行为方式的一个特定表达。说到禅观,它涉及到了宋元以后中国文化的一个思维方式,那就是一个“悟”字,是心悟。这种方式被文人吸收了,他们在每个朝代把一个自然的物理现象、规律,转化成艺术思维表达,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郑工(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在中国画中,书写成为一个表达其性质的概念。有时候或者在有些场合,其书写性也可以简称为写意,写意书写性不同于画、不同于字。中国画在变革实践中的冲突,我觉得很大程度表现在书写性和绘画性的关系问题上。中国画的书写中有表现性的因素,可以跟西方的表现主义进行对话,表现出一种合拍,但和西方绘画表现中的绘画性还是不同的。
上世纪80年代后期,徐冰的创作实践开始涉及到中国画的书写问题,比如说书写性符号的拆写与重组,他的书写实践让我们重新思考中国画的书写性和书写在当代的意义。
西安美术学院承办的此届论坛,首先给写意精神下了